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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連網】（記者 史衛平 賀從驗）38年前，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戰士，在臨上對越自衛還擊戰前線時相互立下一個約定，如果誰“光榮”了，其他活著的戰友一定要去看望他的父母。
連云港籍戰士馬富強，在那場戰爭中永遠地停留在了21歲。英雄犧牲38年后，他的生前戰友相約從全國各地相聚到海州錦屏山下，只為當年的一個承諾。
8月27日上午，他們終于實現了許下的諾言。烈士86歲的母親滿是欣慰：“看到你們，就像看到我兒子一樣……”
臨上戰場前的一個約定
8月26日，在市區幸福路附近的一家旅館，從白天到晚上，陸續有8位不同口音的中年男子在此會合。
旅館登記入住信息顯示他們分別來自廣東、廣西、湖南、江西、安徽、江蘇等地，年齡都在60歲左右。而他們見面后所談的話題，隱約透露了他們共同的身份，這是一群在38年前一起上過戰場的戰友。
黑黑瘦瘦的陳開來自安徽滁州，這位原籍廣東的老兵，從部隊轉業后就在滁州安了家。他從包里拿出了一張一角已破損的黑白合影照，照片上，57位年輕的軍人分成四排，背后是山坡，右上角有幾個字———戰前友誼，共同前進，日期顯示攝于1979年春。
“這張照片是在廣西戰前訓練時拍攝的。之后不到一個月，對越自衛還擊戰正式打響。”陳開說，“2月20日，照片上倒數第二排左起第五位的馬富強戰友壯烈犧牲，他和我同在三連。這次我和其他戰友代表三連全體戰友專程來連云港，是為了看望他的老母親，兌現38年前的一個承諾。”
陳開說，上戰場前，三連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相互立下一個約定，“如果誰‘光榮’了，其他活著的戰友一定要去看望他的父母。”
“可是戰后不久我們這些參戰人員就都分散開了，無法打聽到烈士的家庭住址。以至于這個承諾，遲到了38年。我們對不起犧牲的戰友，對不起戰友的家人。”陳開說著說著，聲音哽咽起來。
主動要求參戰的軍事骨干
陳開所說的馬富強，家在海州錦屏鎮，生于1958年，1977年1月應征入伍到原福州軍區某部后，他刻苦訓練，成為軍事骨干，如跨越100米障礙只用時19秒，被評為全師軍事訓練尖子。
“他是主動要求參戰的。”當年的三連二排五班班長、來自廣東的鄒小龍，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回憶說，“1978年12月，對越自衛還擊戰打響前夕，馬富強得知原廣州軍區需要補充兵員的消息后，立即向部隊領導主動請戰。他是我們五班戰前補充的第一個戰士，到了之后就開始參加臨戰訓練。”
1979年2月17日，對越自衛還擊戰打響。
“2月20日凌晨4時50分，我們在進攻朔江時，被敵人從四面壓制在一處前后幾公里、左右最窄處只有十幾米的地段。”五班副班長江柏湘描述當時的戰場情景，“左邊荊棘叢生的南山到處都有地雷，敵人在戰壕里向我們射擊，公路北邊是陡峭的石頭山，山上到處是相連的山洞，成為敵人的火力點。尤其是用高射機槍向我方平射，自然屏障造成我們難以發現敵人，我方的攻堅戰場面非常激烈，戰友們傷亡很大。”
“這個時候，我發現公路旁有三間破屋，立即帶著全班戰士轉移到屋后隱蔽，尋機還擊。堅持到上午11時左右，我們與連部失去了聯系。”鄒小龍說，“此時馬富強自告奮勇沖出破屋，為避開敵人火力，他時而跳躍，時而匍匐前進。看到村莊有水牛亂跑，他牽住兩頭水牛將自己夾在中間，利用水牛做掩護快速找到連部，報告五班的戰場情況，并帶回了上級的戰斗命令。”
1979年2月20日12時30分許，馬富強再次沖出敵人包圍圈向連部通報戰情后返回，繼續牽制打擊敵人。“當天下午兩時左右，馬富強不幸被敵人的高射機槍打中胸部，連中兩槍。”鄒小龍說，“是貫通傷，我給他包扎時，血一下就浸透了繃帶，很快人就不行了。”
馬富強犧牲時，年僅21歲。朔江戰役結束后的第三天，上級根據他的英勇事跡，追認他為共產黨員，授予他二等功臣榮譽稱號。
兌現38年前的一個承諾
戰爭結束后，馬富強烈士永遠留在了廣西靖西烈士陵園。而他的那些活著的戰友，則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。
“自衛還擊戰打了一個月。戰后，我們三連的參戰人員，有的作為戰斗骨干被選調上軍校，有的被調到其他部隊，其中二排被成建制抽調出去。那時候通訊手段還不發達，后來我們這些戰友就中斷了聯絡。”陳開說。
陳開本人先是被調到原南京步兵學校學習，畢業后繼續留在部隊，直到1986年轉業到安徽滁州工作。
2012年，當年曾在三連當過排長、副連長的余構耀，在廣東珠海發起組織三連戰友聯誼會。“1979年戰爭打響時，他在團司令部前指任作戰參謀。”陳開說，“在余參謀的組織下，我們這些分散在各地的戰友，才又慢慢地聚集起來。”
“看望慰問烈士家人的愿望又被提了起來。”余構耀說，2016年10月，戰友們在潮州聚會時，討論首先要搞清楚三連到底犧牲了多少人，分別安葬在什么地方，以及家庭具體地址。
今年2月初，戰友聯誼會又建起了微信群，聯系更方便了。通過戰友微信群，大家經過回憶確定三連共有8位烈士。“我們計劃，從今年下半年到明年，對8位烈士家人依次進行走訪，其中馬富強烈士被排在第一位。所有戰友都非常支持，不到半個月時間，大家就捐了兩萬元，作為走訪活動的經費。”
“我們只知道馬富強家在江蘇連云港，其他情況一無所知。”陳開說，他想起在南京上軍校時的一個同學是連云港人，而且轉業后回到連云港工作。于是他委托這位同學，從民政部門查到了馬富強家的具體地址，進而又和馬家聯系上。
“看到你們，就像看到我兒子一樣……”
海州區錦屏鎮，坐落在秀麗的錦屏山南。8月27日上午，陽光明媚，小鎮上一片安寧。當年一同參戰的三連老兵，手捧一面上書“英雄母親”的錦旗，列隊前往馬富強烈士位于錦屏鎮中山社區的家。
馬富強的父親馬鳳鳴，曾參加過抗美援朝，退伍回鄉后分配在錦屏磷礦，1972年病逝。馬富強兄弟姐妹五人，全靠母親陳家艷獨自拉扯大。如今，陳家艷已是一位86歲的老人。
走進馬家的房門，面對老母親的蒼蒼白發，老兵們的眼圈瞬間都紅了，“老媽媽，我們都是馬富強烈士的戰友，對不起，我們來得太遲了！”
馬家靠墻的一張桌上，擺放著一幅馬富強烈士的黑白照片。38年過去，照片上的他永遠停留在了21歲。
老兵們先向烈士遺像三鞠躬，再向烈士敬酒、上香。然后，全體人員列隊，向烈士的母親敬禮，給老人佩戴吉祥絲巾和大紅花，獻上錦旗，送上慰問金和禮品。
陳家艷老人坐在沙發上，欣慰地看著兒子生前的這些戰友，“今天你們來看我，我非常激動。我兒保衛國家，給媽媽爭氣，雖然犧牲了，但對得起國家、對得起人民就是好樣的！”老人提高了聲調，“同志們、戰友們千里迢迢來看望我，我代表馬富強、代表全家謝謝你們……看到你們，就像看到我兒子一樣……”
依依惜別時，余構耀等人請陳媽媽好好保重身體，他們以后每年都會再來看望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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