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暑

呂秀彬

“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涼風(fēng)冬有雪，若無閑事掛心頭，便是人間好時節(jié)”。

盛夏入暑，雖是小暑，但涼風(fēng)已悄然隱去。“小暑大暑，上蒸下煮”：空氣中熱浪滾涌，燒烤模式已經(jīng)開啟，烈日下大地發(fā)燙。人們依著空調(diào)蝸居，不得已外出，也是從上到下罩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生怕一不小心，被紫外線無情地灼傷。

若是靜得下心來，打開一卷詩書，走進(jìn)古人小暑的世界，便會有一種別樣的清涼，款款入懷。

別院深深夏席清，石榴開遍透簾明。樹陰滿地日當(dāng)午，夢覺流鶯時一聲。

偷半日閑暇，于深深的庭院中避暑納涼。樹陰滿地，涼席一張，正午的烈日如火球一樣熾熱，那片幽深幽深的濃蔭，撐起一地清爽。沉沉的夢鄉(xiāng)中，有石榴花點(diǎn)染一簾明艷，有流鶯翠響著聲聲啼唱。

夏夢誰先覺？枝頭鳥最知。深院午睡足，葉上日遲遲。

古人納涼，樹下、荷亭、茅齋、竹林、瓜棚，有琴酒相伴，有松風(fēng)耳語，有荷風(fēng)送香。而小暑時節(jié)，花木鋪徑、柳蔭掩映的庭院，便成為人們納涼避暑的福地洞天。

小暑不足畏，深居如退藏。青奴初薦枕，黃妳亦升堂。鳥語竹陰密，雨聲荷葉香。晚窗無一事，步屧到西廂。

在缺少現(xiàn)代消暑工具的時代，小暑高溫來襲，古人自有涼爽身心的妙招:翠竹作枕，玉簟生秋；青燈黃卷，書香盈袖；晴光賞鳥，雨中聽荷。深居退藏，枕上詩書閑時好，窗前風(fēng)景雨來佳，暑氣煥煙霞。

“蟋蟀在宇”，是小暑三候之一。《詩經(jīng)·七月》里這樣描寫蟋蟀:“七月在野，八月在宇，九月在戶，十月蟋蟀入我床下。”文中所說的八月，即夏歷的六月，恰逢小暑。唧唧復(fù)唧唧，蟋蟀是夏夜永恒的歌者，那一聲聲時疾時徐、時高時低、時斷時續(xù)的清唱，給燥熱的日子里，注入一泓清涼。大人們把蟋蟀捉進(jìn)麥稈編織的八角籠子里，掛在床頭，枕著蛩音入眠；孩子們卻睡不著，挑燈籬落，用心搜尋。每一聲蟋蟀的低吟，都是萌童心中的一支神曲，讓小暑的夜晚，神奇、靜謐而幽遠(yuǎn)。

“螢火蟲，提燈籠，飛到西來飛到東，晚上飛到家門口，寶寶回家它來送”。小暑是螢火蟲活躍的最盛時節(jié)。古往今來，吟誦螢火蟲的詩詞甚多，而以唐朝徐夤的《螢》詩韻味最足，詩曰：“月墜西樓夜影空，透簾穿幕達(dá)房櫳。流光堪在珠璣列，為火不生榆柳中。一一照通黃卷字，輕輕化出綠蕪叢。欲知應(yīng)候何時節(jié)，六月初迎大暑風(fēng)。”那點(diǎn)點(diǎn)如珠璣一樣的流光，囊螢照讀，點(diǎn)亮了多少雙流連書香的眼眸。

蛙聲起了，螢火蟲就三三兩兩，或前或后，提著綠幽幽的燈籠，池塘邊、樹林里、稻田中……悄悄地逡巡著。斑斕的星輝倒影在鏡面一樣的水中，水面上游弋的螢火蟲，似乎找到了新的朋友，便熙熙攘攘地聚攏過來，仿佛要舉行一場隆重的水上相親盛會。

何以消煩暑，端居一院中。眼前無長物，窗下有清風(fēng)。熱散有心靜，涼生為室空。此時身自得，難更與人同。

再讀香山居士的《消暑》，已然沒有炎炎酷熱，只有颯颯清風(fēng)，絲絲涼意，盈盈地繚繞。

其實(shí)，二十四個節(jié)氣，就是二十四個美麗的詩行，或明媚，或清婉，或熱烈，或冷峻……盡管內(nèi)涵不同，風(fēng)格迥異，但只要細(xì)心地品讀，總有一脈流韻萬千氣象在其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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