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暴

2022-08-16 10:11 來源: 揚子晚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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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安徽]章小兵

“噼里啪啦”，銅錢大的雨點砸在水泥稻床上，濺起一縷輕煙。剛才還端坐在倉庫門前，神定氣閑地抽著旱煙的老保管，急忙將煙桿子丟下，沖著正在納鞋底、奶孩子的幾個曬稻婦女吼道：“打暴了！打暴了！”他隨手操起一只木掀，打沖鋒一樣往外奔。

婦女們也趕忙放下孩子與手中的活計，操起收稻的木耙與掃把，沖進雨中。此時，天上雷聲轟鳴，那位正在哺乳期的孩子，靠在倉庫那金黃色稻堆上，撕心裂肺地哭著，不知道是沒有奶飽，還是受到了電閃雷鳴的驚嚇。但他的母親暫時顧不了他了，心里惦念的只是稻床上黃燦燦的稻谷。鄰近的村民，沒有誰號召，都自發(fā)地沖來了，一時間，搬稻谷的搬稻谷，蓋雨布的蓋雨布。

好不容易搬運安頓好，充滿戲劇性的一幕出現(xiàn)了——瓢潑大雨突然停了，就像誰按了暫停鍵一樣。雨后，太陽朗照，瞬間，一條彩虹就橫在青山綠水之間。山村被暴雨洗禮之后，流芳滴翠。村民們彼此相望，每個人的身上就像落湯雞一樣。

我家有兩位鄉(xiāng)鄰，因為蓋房子打地基的緣故，鬧得臉紅脖子粗。事過境遷，彼此都有悔意，卻抹不下面子，找不到冰釋前嫌的臺階。有一天，其中一家鄰居曬好一稻床的芝麻，到深山里砍柴去了。沒想到臨近中午，一場說來就來的暴雨，驟然而至，正在家中吃飯的隔壁人家，此時不顧自家曬著衣被，全家放下飯碗，搶收鄰居曬在稻床上的芝麻。等到那位砍柴人緊趕慢趕地跑到家，只見自家的兩擔芝麻，完好無損地堆在走廊中，而鄰居一家衣衫都濕透了，曬在自家稻床上的被褥也濕透了。鄰居望著鄰居，彼此漲紅了臉，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有說，只是沖上一步，攥緊了對方的手。

少年的我，目睹了這一切，仿佛一下長大了許多。

許多人都認為一場不期而至的暴雨，帶來的都是災禍，其實不然，我有一位吳姓摯友就因為一場暴雨，成就了他一生的事業(yè)。改革開放初期，農(nóng)村藥材種植市場信息不靈，導致中藥材滯銷甚至虧本。我的這位摯友想獨闖市場，把農(nóng)民滯銷的中藥材銷售出去。他身上揣著借貸來的一千元，挑著藥材，只身一人外出尋找銷路。

可當時藥材公司都是國營的，不與小商小販做生意，想在這鐵板一塊的市場上打開一個缺口，真的非常艱難。小吳趕到江蘇無錫的一家藥材公司時，工作人員連看都不看他的藥材，就說不要貨。他去了三四次，他們都沒有松口。最后一次，他正準備無奈地離開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天空瞬間變得漆黑。都說“六月暴，來得快”，看到曬場上那些珍貴的天麻、珠參、祁蛇、蟲草、紅參、石斛、藏紅花時，平時惜藥如金的他，立刻拿出農(nóng)村干活的勁頭，跑里奔外，冒著大雨幫忙搶收完了曬場上的藥材。之后，他還幫助工作人員整齊堆放。也許是他的真誠打動了他們，倉庫主任與采購經(jīng)理仔細觀察了他的藥材，覺得品質(zhì)好而且價格低，就答應收購一部分。從此，他們成了長期的生意伙伴。

突如其來的打暴，讓被洗禮過的凡人，閃耀著人性的光輝，使原本無法走通的路，突然柳暗花明……

打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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