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坤
在我的記憶里,有一個沉甸甸的秋天的故事。
以前每年秋收,我都會回去幫著父母忙秋收。看著黃澄澄的一大片稻子割倒、扎捆、裝車、脫粒、晾曬,直至裝袋歸倉,每一步雖然綴滿汗珠,但我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。
自從老家土地流轉以后,父母種的水稻越來越少,再加上現在機械化收割,在老家那片熟悉的土地上忙秋收的場景,如今再也看不到了。
“二哥,拾稻穗,撿秋嘍。”我獨自佇立在曾經蒙著眼也能走到家的阡陌小道邊,恍惚中耳畔傳來了操子的喊聲。操子是我兒時最鐵的玩伴,和我一起下河逮魚摸蝦、偷瓜摸棗,有什么好吃的我們都是與對方分享。那時,隨著操子“撿秋嘍”那興奮的聲音向空中一騰,我就抓起一只蛇皮袋出了家門。
一望無垠的田野,是我們“撿秋”的好去處。哪里有剛收過的稻子、花生、紅薯、黃豆,車子剛走,我們就開始翻找。我們首先直奔裝車之處,一捆捆的稻子在扔上車的間隙,總有那么幾根調皮的稻秧掙脫束縛跌落在稻田里,即使裝車的大人們再劃拉也會有一些稻穗遺漏在車轍和稻根處。空氣中還蕩漾著汗珠子的味道,我們就開始手腳并用,將大大小小的稻穗盡收囊中,最后還戀戀不舍地向車開走的方向望了望。
那些藏在地下的花生、紅薯,像和我們捉著迷藏,在地面難覓蹤跡,所以我們外出的時候除了蛇皮袋還會隨身帶著一個小鐵耙子。在剛收獲完的花生紅薯地,我們像工兵掃雷一樣憑著經驗刨著地面,期望找到遺落的花生和紅薯。說是憑著經驗,我們這些孩子哪有什么經驗,在地里也是亂刨一氣,幸運的時候多撿到一些,運氣不好刨了老長時間也沒有收獲。有的時候,刨開泥土看到靜靜等候我們的一個大紅薯或者一窩花生,那夠我們炫耀很久的。
相較于撿花生、紅薯,我們最樂意撿的還是黃豆。幾株黃豆寂寞地搖著豆莢,藏在地頭犄角旮旯或者高大的野草下,很快被我們找到了,興奮地摘下豆莢放入袋中。黃豆地如果是黃土,我們還能逮到豆丹,也就是豆天蛾的幼蟲,葉落豆熟,豆丹蟄伏到了土里。下面藏有豆丹的土表層會堆起一窩螺旋狀的松土,輕輕拂去松土豆丹就露了出來,土黃色手指粗肥胖的身子扭動著,惹得我們歡呼雀躍。在黃豆地找上一會兒,總會有五七條豆丹入賬,這是我們最興奮的時刻。收集了一堆枯豆葉豆梗,小伙伴們迫不及待地燃起了火苗,把豆丹投入草灰,有的伙伴還把撿到的豆莢、花生和紅薯也埋到草灰里,不一會兒就飄出了花生、紅薯、豆丹和黃豆的香味,我們早已味蕾蠕動唾液四竄,那可是童年“撿秋”中的一頓饕餮盛宴。
每年秋假學校都會安排我們“撿秋”,上交一定數量的稻谷,有的時候還會交稻草。我和小伙伴們頂著“撿秋”的名頭,更多的是到田野里撒歡,最后幾乎都是父母稱了稻谷讓我們上交了事。
“啁啁啾啾”的一陣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,眼前一大群麻雀落到了稻田里,它們是來撿漏的,這些此起彼伏、欣喜跳躍著的麻雀正在重復著我們兒時的快樂。而我們,老了時光,滄桑了容顏,再也不是拎著蛇皮袋奔跑在田野里的“瘋孩子”了。
“撿秋”成為陪伴童年歲月永遠的記憶,成為我們不辜負秋天的美好印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