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風吹到廣洋湖

[儀征]王曉

前兩天，緊湊安排一次回鄉探親。鄉在廣洋湖——里下河腹地高寶興三縣市交接處的一個偏遠鄉鎮。親，是老父親——74歲的他一人在老家翻建房屋已有半年之久。

十多年不回廣洋湖的先生，開著車在七拐八彎的巷道里轉，完全不辨方向。他努力探尋記憶里那個叫白鼠的小村落，終是一無所獲。他已經完全認不得了。

不要說他，就是去年剛回來過的我，面對碧波蕩漾的河道，沿河磚鋪的漫步小路，水上曲折回環的連廊亭閣，還有多處砌房造屋的熱鬧場景，多有恍惚，這是我的故鄉嗎？

幸好父親來迎上門安裝大門的人，順便指引我們回家的路。

父親老來有一心愿，翻建舊屋。老屋歷經四十年風吹雨打，瓦漏了，門爛了，垂暮之相不像興旺人家。盡管父母已隨弟弟一家在上海生活多年，但隨著年歲增長，廣洋湖白鼠村這個小小的院落，仍然是父親心里的根，這里有祖宗畫像，有他從孩童成為老叟的足跡。

父親的房子一動工，莊上他的那些老伙計們也紛紛回鄉翻建房屋，一家看一家。他們都是我的叔伯輩。記憶里，他們和父親一同田里勞作，河里萳泥，大著嗓門唱淮劇……他們笑稱自己是“老犟頭”，為漂泊城市的兒孫們把老屋的根脈延續。

我問當村主任的堂哥，怎么有那么多人家砌房子，不要錢似的。堂哥說：“人年紀大了都想葉落歸根。還有

現在老家環境這么好，哪個不想住這里？”

堂哥的話實在。我家門前原是自家的雞窩鴨棚，這回美麗鄉村環境整治，趁我父母都不在家，堂哥自己做主，把這處臟亂差變成了優雅的小景：水磨、石槽、楓葉、草坪，點綴得頗像那么回事。堂哥說：“從路那頭轉個彎過來，一眼看到這個美景，眼睛都會亮。”

我從院里打開門，正對這景，綠意撲面。家的東側原是豬圈，豬圈下坎是一條河。小時候，夏日炎炎，我們在這條河里戲水。豬圈積肥坡，夏天還是煙索熏螃蟹的好地方。父親的朋友漁民老何每年夏天都帶船來，他有熏螃蟹的秘籍，常常滿載而歸。后來的許多年，大家什么都往河里扔，秸稈稻草、破布爛棉花、蛇皮口袋、死豬死雞……漸漸的變得淤塞不暢、臭氣難耐，遭人嫌棄。對我們這代人而言，目睹這樣的河是傷害，無限惋惜。

誰能想到趁著這次美麗鄉村打造，河道徹底清淤美化，用磚塊壘積，形成階梯，上有小路蜿蜒，正好散步。兩條河流交叉的寬闊地帶，是我童年怎么也游不過去的地方。此刻，一座小亭宛在水中央，曲折回廊連接，從那里展望四方，處處風景處處美。再往田野深處走，連片的麥田已經收割，高

堰圍塘里荷葉綠得正得勁，新嶄嶄鋪陳開去，生機勃勃。頭頂，無數風力發電的葉扇不緊不慢地轉著，好一派新時期的田園風光。

美麗鄉村打造早已不是新鮮話題，電視上有，我因工作關系也多次參與美麗鄉村的驗收、宣傳等事項，但那些好像都是別人家的事。不敢相信，偏遠之地鍋底洼的家鄉，有一天也迎來這樣的機會。更沒有想到，經過梳洗打扮，我的故鄉如此清新脫俗，美麗動人。

此時的故鄉已超越我童年的美好印象。我要回故鄉，我要回故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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