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拷冬釀酒

吳翼民

又到了冬至腳邊的一天。行車在蘇州街頭，女兒眼尖，忽然一聲歡呼：“冬釀酒，元大昌的冬釀酒！”

原來她看到車窗外，百年老店元大昌有冬釀酒零拷。駕車的女婿已經將車開出了一大段路。妻子反對為沽酒耽擱行程，女兒執意要回頭，我支持女兒，女婿只得找一個路口將車調頭，重新回到元大昌酒店那兒。我和女兒迫不及待跳下車，但見店門口已然人頭攢動。我和女兒毫不猶豫，加入了排隊拷酒的隊列。

冬至吃冬釀酒是蘇州的一大景致。女兒從小在蘇州長大，對蘇州的食俗迷戀不已，亦步亦趨隨著蘇州人“應時適口、過時不食”的生活習慣，認定冬至一定要吃冬釀酒，非如此算不得正宗的蘇州人。每年冬至，她都想方設法覓得此時令佳品，或讓親朋捎來，或讓堂弟快遞送來，唯在冬至夜暢飲了冬釀酒，這個冬天才過得有滋有味。然而捎來也好，快遞送來也罷，總不如她兒時品酌的味道。這回她忽見有元大昌零拷的冬釀美酒，怎不興奮？

老蘇州都明白，冬釀酒必須吃元大昌的零拷酒，味道正宗，因此車窗瞥一眼，再也割舍不下也。

前來零拷冬釀酒的市民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容器，塑料壺、加侖桶、飲料瓶，還有不銹鋼鍋子，讓人想起鎮江人買零拷醋和醬油的場景。想來“醋都”鎮江人喜歡本市醬園和醋坊現釀的醬醋，不買瓶灌壇裝，倒不盡然是為了省幾個子兒，而是深諳其中奧妙。

這冬釀酒是典型的時令飲品，從釀制到上市只個把月辰光，冬至前十幾天開壇售賣，冬至前一天就戛然而止，蘇州城里城外再覓不得它的蹤影。我很好奇這款冬釀酒的時令之倉促，便趁著女兒排隊，擠進店堂與售酒的伙計攀談了起來。

進得店堂，始看到寬敞的店堂內排滿了盛滿美酒的不銹鋼壇子，一壇子起碼百把斤重，新開的壇子里蕩漾著淡黃色的冬釀酒，上面漂浮著桂花，一股桂花酒香氤氳店堂內外，令人甘甜欲醉。一男一女兩位伙計輪流用半斤重的老式酒端子，頗有節奏地將酒舀進漏斗，比如顧客十斤裝的水壺，須舀入二十端子，就那么一上一下地舀，再快也得好幾分鐘。或云：何不用大酒桶裝個龍頭放酒？伙計說，龍頭放酒是使不得的，桂花會將龍頭堵塞。我有一句沒一句，與收銀的女伙計搭著話頭，探知今兒是他們開賣冬釀酒的第三天，大清早已有“老蘇州”在店門外排起隊伍，為了一口美甘的冬釀酒顧不得一早寒風凜冽。

女伙計說，他們釀酒從不茍且，都是傳統的手藝，價格也親民，至今只售每斤4元6角，顧客拷10斤，只需46元，一大家子可以豪飲好多天，把個冬至節過得酣暢淋漓！

拷酒的隊伍還在延長，顧客們吳儂軟語交談著，家長里短敘述著，江南的物阜民豐、百姓小康都在這一盅甘甜醇香的冬釀酒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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